首页 > 头条新闻 > 正文

连载三:新闻理念相悖 但“这不过就是份糊口的工作”

2020-11-20 09:09 来源: 反邪教之窗

总标题:原雇员揭秘光怪陆离的“法轮功”媒体世界

核心提示:2020年10月23日,美国网络杂志The Atavist Magazine第108期发表作者奥斯卡·施瓦茨(Oscar Schwartz)长篇通讯文章《奇幻人生——布鲁克林有志诗人如何成为“法轮功”右翼媒体的工具》(Stranger Than Fiction--How an Aspiring Poet in Brooklyn Became a Tool in a Right-wing Propaganda Blitz Linked to Falun Gong),通过原《大纪元时报》新媒体写手史蒂文·柯莱特的视角,展现出一个光怪陆离的“法轮功”媒体内部情形:除了对信息控制、对编辑人员的剥削和精神禁锢、对政治特别是右冀政治的热衷和支持外,“法轮功”还深度利用其媒体介入美国党争,介入美国大选。全文两万余字,为便于阅读,中国反邪教网将其分成六个部分进行连载,每部分标题为译者所加。此为第三部分,《新闻理念相悖,但“这不过就是份糊口的工作”》。

(一)我的面试历程:大纪元成为支持特朗普的扩音器(点击进入)

  (二)周点击率达10万次 每月将得到2500美元报酬(点击进入)

原文配图

1992年,在一片气功热的背景下,李洪志创建了“法轮功”。

和其他气功大师一样,李洪志在“自我神话”方面颇有天赋。他自诩为神童,与释迦摩尼佛同天生日,并接受了东北佛学和道教大师亲自传功。这个故事说他在青少年时期具有超凡神力,彻悟宇宙真理,洞察人生。成年后,他将这些编成了“法轮功”。“法轮功”简单的练习很快便火了起来,并迅速拥有了一批信徒。

与其他气功教员不同的是,李洪志主张某些神学思想和道德教条,他认为这是修炼所需。除了练习和冥想,“法轮功”要求每位学员的个人行为,都要遵循他制定的三条道德准则:真、善、忍。他还宣称,历史就是道德败坏和天启救赎不停地轮回。李洪志认为,从通俗文化和宽松的社会习俗可以看出,现代社会正处于退化阶段。他进行各种冗长又离题的演讲,嘲骂药物的运用,反对同性恋、异族通婚和性自由,并称“在足球场上暴露的是魔鬼本性”。他声称,他的职责就是让更多的人,通过“法轮功”意识到他们的愚蠢行为,以求得在轮回来临之际,能够获得救赎——李洪志一直宣称,轮回即将到来,他称之为“正法”。

1996年7月,中国有关宣传部门禁发李洪志的文章,包括“法轮功”的主要书籍《转法轮》。许多媒体发文指责李洪志是一名散播迷信和伪科学的骗子。而远在纽约的李洪志,则通过网页和邮箱,与北京的弟子保持联系,鼓励他们“和平地”抗议中国政府对“法轮功”的取缔。在接下来的几年里,“法轮功”党羽在全国各地开展了多达300多场抗议示威活动。

就此,中国官方媒体发起了大规模的舆论战,谴责“法轮功”是危害社会的邪教组织。李洪志否认这样的定性。在一次新闻发布会上,他说:“我们并没有参与政治。”

从此,李洪志开始消失在公众的视野里。后得知,“法轮功”组织在纽约州鹿苑镇的山上,购置了427英亩的土地,建造了一座安保规格极高的华丽大院,称之为“龙泉寺”。那里除了是李洪志的老巢以外,也是“法轮功”的精神基地。院内有座大庙宇,如今已经成为一首私立学院。多年以来,附近的居民对大院的发展扩张一直很担忧。与此同时,在前“法轮功”学员的揭露之下,关于内部存在“虐待”和“类邪教行为”的指责不胫而走。

此时,为“法轮功”“正名”的重任便落在了北美“法轮功”学员的身上。他们多数是中产知识分子,许多是中国移民,其中包括流亡海外的佐治亚理工学院理论物理学博士唐忠(John Tang)系。2000年,唐忠创办了一个小报社,称《大纪元时报》——该命名或许是参照了李洪志一贯声称的“千年之交将迎来一个新纪元”。

起初,该报均由华人和非华人志愿者撰写、编辑和刊发。这些志愿者都是李洪志的弟子,除了少数几人,大多数人并没有任何媒体工作经验。《大纪元时报》几乎就是靠着那些富有的“法轮功”学员的捐款才创办起来的,旨在针对中国政府的宣传,发出另一种声音。2000年5月,初版用中文发行;同年,网媒开通。

参与媒体宣传迅速成为“法轮功”学员的一种精神指向。为《大纪元时报》投稿或是编辑稿件,成了“正法”的延伸,似有拯救苍生的宇宙使命。李洪志本人也明确指出,个人修炼也包括“弘法”,大致意思就是向更多的人“澄清事实”。但该报却不能如实报道事实。

很显然,《大纪元时报》与“法轮功”的利益是一致的,但是骨干分子却在外奔波,试图将这种关联降到最低。“我们不属于‘法轮功’组织,既不为‘法轮功’说话,也不代表‘法轮功’。”2007年,该报的发行人,同时也是李洪志多年的弟子斯蒂芬·格雷戈里,在接受美联社采访时说。然而,在网络媒体上,李洪志却一直在强调他口中的“我们的媒体”的精神作用,可见他和该报的关系一直都是暧昧不清。2009年,他在《大纪元时报》纽约编辑部致辞,祝贺全体员工在提高人们对“法轮功”运动的认识和世界观方面取得了胜利。他说,他们对“正法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该报的员工极少在公众场合谈及与“法轮功”的关系。有几个在职和离职的员工,拒绝了我的采访。有的表示,他们不信任主流媒体;同意接受采访的人中,包括在《大纪元时报》的前记者柯莱特身边工作的人,则要求匿名。

在“法轮功”的“正见网”上,我在一名自称是“美国纽约弟子”一篇关于在《大纪元时报》的工作感言中,寻得一丝线索。这位自称是2012年入职的匿名者说,他每天凌晨3点起床,在曼哈顿的大街小巷散发5000份报纸,而他的经理就背着成捆的报纸跟在他身边。他们刚开始是徒步后来是骑自行车。甚至是在寒冬腊月,不管是刮风还是下雨,他心里都是充满喜悦的,因为他觉得这是一项光荣的任务。

他很快就得到了晋升:先是被调到销售部,后是编辑部,再后来到是数字营销订阅的宣传工作。他承认,他也曾困惑过,希望能在工作中得到更多的认同,并且质疑他的上司。但这种想法很快就消失了。“我意识到随着报社在美国和其他国家的发展,未来几年里,我们的工作量将是巨大的,”他说。“然而,我觉得师父一直在为我们引航,指引着我本人和整个媒体发展的每一步。只要我不拖后腿,就没有什么事情是我们做不到的。”

据称,在柯莱特任职期间,该报还是一个带着绝对偏见却对外宣传是客观报道的媒体。这些偏见表现在对某些话题的避讳上。比如,“传统与真理”的信条要求记者不能报道现代音乐或艺术,只能是传统的、经典的。有关性少数群体(LGBTQ)的报道也是不允许的。据称,格雷戈里曾对他的新媒体团队说,这是一个具有争议的话题,与报纸提倡的老少咸宜的理念相悖。

除了听詹娜开玩笑说她像是在为一个奇怪的邪教工作以外,柯莱特对“法轮功”和自己的工作并没有过多的思考。他的目标并非是去领会“法轮功”的信念,就像他自己所说的,这与他本人的信念相悖。他想的只是如何达到每周10万的点击率。

通过使用一些擦边球技巧,柯莱特还是达到了这个目标。在大学时,他曾经阅读过后现代主义的一些理论,发明这些理论的思想家坚持认为,语言应当与意义区分开来,因为语言具有多种解读的可能性,任何作者或读者都不能将其穷尽。柯莱特在与我交谈时多次提到法国哲学家雅克·德里达。柯莱特将自己想象成一个后现代主义的信息工人:他是生产了“内容”,不过这些内容的意义和重要性都与他无关。这不过就是份糊口的工作,干这个他可是越来越在行了。

柯莱特很喜欢比利时文学理论家保罗·德曼(Paul de Man),他曾在美国耶鲁大学文学系任教。保罗·德曼具有争议性却颇具影响力的论点指出,文字本身就是无人能解的悖论,而语言总是伴随着矛盾。读者的任务就是突破各种解说的干扰,坚定立场,做出自己的判断。在保罗·德曼死后的几年后,人们发现二战期间,他曾为多个纳粹报社撰写了200多篇稿件。在这些发表的文章当中,许多是反犹太主义的。他的助手不得不在他死后处理这些遗留问题。有人诋毁他,有人试图为他正名。据说,在二战期间,保罗·德曼曾将一犹太人朋友庇护在自己的公寓里。德里达进一步力证,若细读研究,会发现保罗·德曼实际上是反对反犹太主义的。

后来人们发现,对保罗·德曼的批判,实则都是误解。人们争论说,保罗·德曼采用的是虚无主义的批评形式。有位作者称他是“虚无主义的行家里手”——在柯莱特在《大纪元时报》工作期间,也是将这种形式应用得炉火纯青。

然而,也有让柯莱特恼火的时候。2016年6月12日,一男子在美国佛罗里达州奥兰多的一家名叫“脉搏”(Pulse)的夜店持枪行凶,共造成49人死亡,53人受伤。此次事件发生在周末。但是,当柯莱特周一一早去上班时却发现,《大纪元时报》有关枪击案的所有报道,均没有提到“脉搏”是一家同志酒吧。他冥思苦想如何才能说服编辑,既能如实报道,又能够巧妙地避开报社对于性少数群体含糊不清的禁令。

有段时间,他和一个名叫亨利·贝文顿(Henry Bevington)的编辑一起工作。他是一个爽朗的澳大利亚人,留着纤细的黑胡子,穿着佩斯利花纹衬衣。他每天早上都给柯莱特带来茶饮,装在一个红色的茶壶里。很明显,他比其他员工对“法轮功”更加忠心。有一次,他在参加完一场示威活动后,直接穿着印有标语的黄色T恤来上班。柯莱特意识到,亨利·贝文顿可能已坚定了这种决定该报内容导向的价值观。

当时特朗普还在争取共和党的提名,柯莱特编造了一个故事,将重点转移到特朗普在枪击案之后的一次演讲上(指2016年6月12日发生的奥兰多同性恋夜店枪击案,共造成包括枪手在内至少50人死亡,53人受伤。枪手在袭击前宣称自己响应IS的伊斯兰圣战号召。IS后发表声明,宣称对此事负责)。柯莱特写道,特朗普称,他将与性少数群体团结一致,以此与其他共和党派决裂。柯莱特心想,因为特朗普在其他事件上是保守的,这招没准管用。再说,柯莱特写的特朗普故事一般都有很高的点击率,其中还包括一篇报道一家墨西哥餐厅营业额忽涨三倍的故事,原因是这家店的老板在特朗普一次拉票演讲中,被邀请与特朗普同台。结果,这篇稿子直接被毙掉了。

通常,他会跟詹娜抱怨两句,然后继续工作。但是,让他痛苦的是他们对性少数群体的攻击以及报社里对该群体的不认同。他将一篇来自左翼博客的文章分别发给法克特和贝文顿,该文指出共和党派在回应枪击事件时,是如何抹去这些受害者的同性恋身份的。他记得,贝文顿走到他的办公桌前,笑着说,他不理解文章的意思。“有人不相信这些,” 贝文顿似乎是指同性恋的性取向。“你不能因为别人什么也没说,就挑毛病。”

柯莱特礼貌性地告辞,走进洗手间,用冷水拍打自己的脸。他回到办公桌前,重新坐了下来,然后重新着手编写有关奥兰多枪击事件的报道,这一次再不能出现“男同性恋”这样的字眼。修改后的文章重点指出,在惨剧发生后,奥巴马的发言中并没有用到“伊斯兰激进分子”这类的词汇。

柯莱特发现这些一词多解又充满矛盾的词汇在文中是非常有意思的。这对他的研究和写作都大有裨益。虽然,这看起来像是他正运用这样的思想,使现实中的事件看起来更加多变和具有争议。回过头看,似乎早有预兆。(未完待续)